「政策只是工具,重點是使族人回鄉的誘因」
談原民文化永續—馬見議員專訪
馬見開心秀出小朋友送給自己的得獎作品。(攝影/李婉伶)
馬見來自烏來「大羅蘭部落」的泰雅獵人家庭,28歲的他是現任的新北市議員。見面這天,馬見開心的告訴我們當天是大羅蘭部落正式正名的日子(原名為福山部落),這是他一直致力推動的政策。
談到讀書經歷,馬見分享,烏來的教育資源十分有限,大多數的族人都會將孩子送出部落讀書,因此他的國小唸的是台北市的中山國小以及新店屈尺國小,之後則是升讀到了公館的民族國中、金山高中普通班以及東吳大學政治系。
一路走來,馬見是標準的「升學優待寶寶」,享盡
各種補助與加分制度讀到了大學,卻與養育自己的
部落越來越遠。
馬見回憶,讀書時代最遺憾的兩件事,第一是童年
與讀書時期都長於都市,教育環境都「遠離了部落」
,沒有機會累積更充實的文化底蘊;第二則是高中身
在普通班的他,天天聽著隔壁原住民藝能專班傳來的
族語歌聲,而自己卻得埋頭讀書。
有了這些遺憾,馬見到了大學,才開始想回頭尋找自己的根,他說「家鄉不單指地理位置的家,還代表著與部落的連結與文化的根。」
(原民國中小學生就讀學校位置分佈比例。)
來源:教育部
「升學優待只是一項政策,喚起對族的熱情才是根本。」
馬見認為,政策只是一項原住民族群可以運用的有力工具。因此,他認為,永續原住民文化傳承有兩個要點,一是「反正與建立史觀」,以位於大豹溪的「忠魂碑」舉例,當時日本殖民政權為了掠奪台灣山林資源,因而攻打在地原住民部落,為了紀念當時死傷的日兵,建立了這個紀念碑。
馬見說,忠魂碑至今佇立於大豹溪一帶,如何看待這個歷史產物?他說,「當你的歷史觀跟著走,死傷的日本兵是『忠魂』,難道守衛家園的族人是『奸匪』嗎?」馬見說,對於原住民歷史有許多紀錄,如何以更宏觀與全面的角度詮釋他,介紹、傳承給年輕族人,正是「反正」的具體方式。
第二是「增進文化進用權」,馬見說,目前正與高金素梅委員推動「特殊選才」政策,若各頂尖大專院校增設特殊選才招生管道,具備專業原住民藝文如泰雅編織工藝、排灣木雕、阿美傳統歌舞專業的原民生就能以類似「不分系」的管道進入大學,除了專心學習自己的「主修」外,還能使用這些頂尖學校的無盡資源。
馬見舉例,百年前烏來泰雅族的編織成品就躺在台大收藏館中,加上其他學術機構,這些透過特殊選才進入大學的專才原民生,就有如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」,有更多方式能夠精進的自己藝文專業。
馬見分享,私下與原住民主播拉娃谷倖聊過天,她說,雖然她的族語認證考過了中高級,還是覺得自己「是不會講族語的」,只會應付考試。馬見則提出質疑,族語認證究竟能帶給原住民什麼?這才是政府必須是思考的問題。
馬見說,儘管這項升學優待政策隨著時代變遷充滿爭議,但政策的改革是很不容易的,要綜觀政策的嚴謹程度與社會面臨到的問題,以及來自各界的標準、討論。
而談到年輕族人「文化傳承」的推動,馬見則開玩笑表示,如果是「當今社會人類」的一份子,就必須要有收入,而回到部落就失去了收入來源;其次,對部落的想像與現實的落差,時常也是年輕族人回鄉深根的阻礙。政策檢討是漫長的,升學優待是項成熟的政策,現在並不適合討論改變,最重要核心問題是原住民的「原鄉情懷」。
馬見自豪地介紹泰雅族的編織藝術品。(攝影/李婉伶)
「你還可以當原住民多久?」
馬見強調,「政府能做的很少,但人民能做的很多。」馬見說,現在的年輕族人不會說族語並不是他們的錯,他將原因歸咎於政策的沿革與脈絡,由於原住民族群「不得不」整體靠攏台灣主流社會的,要喚醒年輕族人對族群的根,是需要很長時間的。
身為社會的少數,馬見拋出了大哉問—「我還可以當原住民多久?」他說,原住民悠久的歷史是無窮大的,然而流傳下來的只剩大家都知道的表面儀式,但假如回推200年前,「祖靈對這片山林的虔誠與愛是我們現在無法想像的了。」
當每一個族群的學生、每個家庭的孩子都會講族語,都具備對自身文化的認同,就沒有族語認證的必要了。等到未來,族人考取族語認證不再只是為了升學、考試,而是單單因為「我是族人」,喚起了對族的熱情,才是讓原住民文化永續的關鍵。
馬見鼓勵,在口述歷史與古調之外,文化就是生活,而接觸文化就是得從藝術開始,可以多在家鄉用族語溝通,而原住民流傳下來的文化絕大多數是「藝術」,從歌唱、舞蹈、飲食文化,傳統祭儀開始「迴向探索」。
最後,對原住民文化傳承與未來充滿理想與熱情的馬見,則期望年輕族人能重新感受身體中那不可否認的「基因」,看看自己來自的地方有多美多遼闊。
「買張車票,回家鄉去吧。」
正在質詢原民局長的馬見。他形容,議場就像戰場,自己就像獵人,而官員們就是自己的獵物。(攝影/李婉伶)